國際托洛茨基主義委員會
為第四國際的政治復興
停止帝國主義者的戰爭驅動
反對為控制烏克蘭而發的戰爭
反對北約與俄羅斯的戰爭
支持一個自由、獨立的烏克蘭——反對北約接管——反對俄羅斯入侵
「西方」或「東方」:我們本土的統治階級才是最主要的敵人
只有工人和被壓迫者的革命鬥爭才能阻止帝國主義的戰爭驅動
開放邊界給難民和移民
解除對阿富汗的摧毀性製裁
革命工人聯盟(美國) — 革命國際主義聯盟(英國)
世界各地的革命、社會主義和進步力量現在必須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和美國/北約動員反對俄羅斯的雙重危險作出回應。
主要帝國主義列強和聯盟之間的衝突一直在危險地升級,隨之而來的是它們之間爆發戰爭的威脅。 在過去的六個月裡,這場衝突已經超越了數十年的代理戰,這些代理戰繼續摧毀從利比亞到阿富汗的「大中東地區」。 這場衝突一直走向美國及其北約和七大工業國組織(Group of 7,G7)與中國/俄羅斯聯盟之間的直接軍事對抗,中國/俄羅斯聯盟現在包括伊朗和中亞的共和國。
在過去的六個月裡,由美國從阿富汗撤軍的慘敗開始,這些敵對聯盟之間的力量平衡已經轉向有利於中 俄聯盟,而美國和北約一直採取越來越激進的策略來應對。 中國和俄羅斯政府將這種情況視為加強其地緣政治地位的機會,特別是通過分裂「西方大國」而為之。美國領導層則試圖將其轉變為將其權力重新強加在北約的機會—— 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國似乎對普京入侵烏克蘭有損人利己的戰略利益,因為這比向俄羅斯做出任何讓步更可取。
當前的烏克蘭危機對雙方來說都是屬於更廣泛戰略的一部分。 以現況來說,這是北約大國和俄羅斯之間爭奪東歐統治地位的鬥爭。 然而,這場帝國主義之間衝突的核心問題仍然是美國與中國之間日益激烈的競爭——美國目前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擁有最富有的統治階級,但正在衰落和分裂 ;而另一方面,中國是世界第二大和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也是最大的製成品出口國。
在過去的一個月裡,俄羅斯向烏克蘭邊境轉移了更多的軍隊和軍備,北約亦在近俄羅斯的東部成員國部署了更多的軍事單位和導彈,而西方大國之間的利益衝突變得更加明顯。中國和俄羅斯政權是在此景況下發表其聯合利益和目標的聲明。習主席和普京在北京會晤後(在冬奧會開幕之際——一個習近平為其國際野心舉辦的巨型威望項目),兩國政府發表了一份聲明,這聲明可謂是在中國領導下的新世界秩序計劃。 俄羅斯承諾支持中國的「戰爭目標」(台灣,以及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和海軍政策的逆轉),中國承諾在烏克蘭問題上支持俄羅斯並反對任何北約擴張。兩國承諾反對「顏色革命」(大規模抗議的術語——被視為「西方支持」——反對前蘇聯地區的威權政權,例如烏克蘭的橙色革命、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
中 俄雙方都承諾「為北極可持續發展加強務實合作」和「開發和使用北極航線」,從而宣布他們利用持續的氣候危機來投資。 「可持續」這個詞是為了外形上而使用的; 它像說句「上帝使我純潔吧,但還先不要」的空洞禱告一樣,在這方面,他們跟西方大國承諾「淨零碳排放」(Xero Carbon)卻開闢新的煤礦和油田般一樣表裏不一——或像西方帝國主義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般因對商業不利而譴責中國繼續其「零冠毒」政策。
無論戰爭會否或何時在烏克蘭爆發,這種對抗已經為俄羅斯和中國達到繼續改變帝國主義國間的力量平衡,並加深北約分裂的目的。 這使得新的世界大戰的威脅更加真實,並使其更加迫近。
世界正被捲入一場相似於托洛茨基在 1938 年所描述的危機中:
「在資本主義腐解的日趨緊張情況下,帝國主義對抗陷入僵局,在這種僵局的高峰上,個別的衝突和血腥的地區式動亂……必然不可避免地合併為世界性規模的戰火。」
L D 托洛茨基,《資本主義的垂死痛苦和第四國際的任務——過渡綱領》
東歐緊張局勢加劇
在 2021 年的最後幾個月和整個 1 月,超過 10 萬名俄羅斯軍隊連同軍備,包括核導彈在內和軍事基礎設施,駐紮在與烏克蘭的邊界沿線。 在同一時期,俄羅斯開始減少對歐盟(EU)國家的天然氣供應,有時甚至完全關閉。 與此同時,美國承諾繼續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供應,並威脅在俄羅斯發動入侵時實施經濟制裁。
1 月第二週,俄羅斯與西方列強之間的一系列會晤以完全僵局告終。 甚至在這些討論結束之前,普京就開始從俄羅斯遠東地區轉移更多的軍隊和武器,其中大多現在在白俄羅斯(白俄),正與白俄軍隊在白俄與烏克蘭的邊界上進行聯合「演習」。
近三十年來,白俄總統盧卡申科的後蘇聯獨裁政權——位於俄羅斯和波蘭之間——在俄羅斯和歐盟之間保持著相當精明的平衡技術,白俄能這樣做的條件基於重工業部門工人的支持,因為與其他後蘇聯和東歐國家的政權不一樣的是,白俄政府保持這些工業的國家所有權。 然而,這些工人在 2020 年 8 月參加了反對政府的大規模政治罷工,成為大規模抗議活動中最強大的力量;在一場受操縱的選舉,和政府對冠毒大流行的處理不當後,這些抗議活動動搖了政權。 盧卡申科不得不呼籲俄羅斯支持以維持其權力,現在他殘酷的專制政權已是普京的傀儡,白俄羅斯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西部的潛在發射台。
今年 1 月,普京進一步加強了其地區權威,派遣軍隊在前蘇聯的另一個地區去鎮壓工人階級的反抗,以保全一個專制資本主義政權,這次是在礦產和石油豐富的哈薩克斯坦——這個國家生產多達世界上 40% 的鈾。哈薩克斯坦社會主義運動報告稱,在政府將運輸燃料價格翻倍之後,罷工和抗議活動爆發; 它們在整個採掘業(哈薩克斯坦的經濟支柱)和各城市中發展成反政府的罷工和抗議。俄羅斯的干預鎮壓了罷工和抗議活動,並讓普京得以解決統治精英內部的競爭。
普京利用他對哈薩克斯坦的干預,重新啟動了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和其他四個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亞美尼亞、白俄羅斯、吉爾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之間處於休眠狀態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ollective Security Treaty Organisation, “CSTO”)。 普京在哈薩克斯坦方面並不是因軍事緣由而需要此組織的幫助,但利用他在白俄羅斯和烏克蘭邊境那邊的權力展示來重振集體安全條約組織,以朝著實現他更廣闊的願景邁出的又一步,這一願景與他的俄羅斯寡頭同胞共享。 正如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蘇聯)的解體是俄羅斯恢復資本主義的機制一樣,俄羅斯資本主義現在需要控制這些前蘇聯領土以實現其帝國主義野心。
這些野心使俄羅斯與西方帝國主義列強發生衝突。 控制烏克蘭不只是普京或北約的願望清單上的一個項目; 作為一個帝國主義的俄羅斯有必要控制這個國家,或者至少要防止西方列強控制它(最終歸結為同樣的事情);而對美國/北約的計劃是維持美國全球力量和挫敗俄羅斯和中國野心,控制烏克蘭對實踐此計劃有同樣的必要。 地理、資本主義經濟以及塑造這些國家的歷史使之如此。
同樣的因素使中國和俄羅斯結成一個帝國主義聯盟。中 俄都需要這聯盟團結強大——因此,在美國和俄羅斯外交官於 1 月 21 日在日內瓦舉行會談但沒有得出任何結論的同時,俄羅斯、中國和伊朗海軍在印度洋舉行了聯合軍事演習,中國亦鞏固了與伊朗的經濟和軍事合作協議。
但是,俄羅斯的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的發展無疑地卑微於中國,因此俄國在歐洲的權力主張在它與中國同盟內爭取力量平衡也是必要的。
世界的分裂:事實與虛構
西方政客及其媒體盟友宣稱他們捍衛烏克蘭的自由、民主和民族獨立,反對俄羅斯獨裁。他們的說法是一種偽善的虛構。當他們說烏克蘭的民主和民族獨立,其實是指烏克蘭應該成為西方列強用來反對俄羅斯擴張的堡壘,而自由是指歐盟和美國公司(而不是俄羅斯或中國公司)應當可以自由地剝削烏克蘭的人民和資源。
這種虛構之言揭露了西方列強的統治階級和政治家的假仁假義,他們從未對他們征服並繼續剝削的人民和國家的獨立表現出任何關心。當現今美國不能確保平等投票權的情況下,當美國警察謀殺黑人和拉丁裔人時幾乎總是逍遙法外,而又當總統拜登大多都維持特朗普的種族主義、反移民政策時, 拜登究竟有甚麼權利去談論民主?英國首相約翰遜在破壞和限制選舉權、破壞英國的庇護權和人權、廢除抗議自由時,他又有甚麼權利談論自由和民主?
同樣,正如我們在下文中解釋般,普京關於俄羅斯和烏克蘭作為「一個民族」的「歷史統一」的言論是在復興一種歷史虛構,以辯護征服烏克蘭和控制其土地、工業、天然氣和石油管道和黑海港口是正當的。
不,這不是西方政府所宣稱的民主與獨裁之間的衝突,也不是中國政府及其支持者提倡的「發展中」國家與「舊主人」的鬥爭。敵對的帝國主義列強的統治階級正在相互鬥爭。雙方的目標是——以犧牲他們的競爭對手為代價——保留和擴大他們在有限世界裏能夠剝削的地區和人口。這是資本主義世界經濟中的霸權之戰,如列寧所說是一場:
「……為瓜分世界,為瓜分和重新劃分殖民地和金融資本的勢力範圍等而進行的鬥爭。」
VI 列寧。1920 年序言。《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1916 年。
從 19 世紀末資本帝國主義支配全球資本主義經濟,當前的衝突是資本帝國主義興起以來一直延續地折磨著世界的衝突。當前衝突升級的背景和原因是全球經濟日益岌岌可危——資本集中和金融資本對經濟生活的寄生性統治已達到驚人的程度,貧困和不平等加劇,加上債務和保護主義,以及投資停滯不前。儘管俄羅斯和中國的確是在殘酷的獨裁統治下,但民主在國際規模上同樣受到攻擊。獨裁政權以種族主義和民族性或宗教性國家主義為基礎,而法西斯主義正在復興——在美國、印度、英國、法國、意大利、巴西等地。
衝突的受害者是世界上的窮人和受壓迫者:工人階級和苦鬥中的中產階級、貧困的新殖民國家、婦女、少數民族和宗教少數群體,以及因戰爭、迫害、貧困、飢荒和氣候危機而被迫逃離家園的數百萬人。兩個帝國主義聯盟之間的衝突沒有進步的一方,任何一方的「勝利」都不能為被剝削的人類群眾促進解放自由。
阿富汗:轉折點
對立的帝國主義聯盟之間走向更直接和更危險的軍事對抗,其關鍵轉折點出現在去年 8 月,當時美國從阿富汗撤軍,這不免地意味著其盟國規模小得多的部隊同時撤離。
在過去的 43 年裡,阿富汗人民在大國之間的戰場上生活、受苦和死亡。 1979年蘇聯入侵該國,以支持在君主制被推翻後建立的親蘇政府。美國(和沙特阿拉伯)在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支持伊斯蘭游擊隊,最終導致蘇聯撤軍,並促成了 1991 年蘇聯的解體,以及俄羅斯、東歐和中亞的資本主義復闢。
阿富汗本身首先處於敵對的軍閥控制之下,然後是塔利班,直到 2001 年基地組織襲擊紐約和華盛頓後,它被美國及其盟國入侵。基地組織及其衍生的類似團體(伊斯蘭國,ISIS/Daesh 等)是美國和沙特阿拉伯在阿富汗培育的伊斯蘭組織的產物。
美國主導的佔領沒有也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缺乏「勝利」和持續損失美國兵的性命使這場佔領看來似乎毫無意義,甚至對唐納德 特朗普的種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支持者來說亦是如此(當然,迄今為止遭受死亡人數最多的是阿富汗人民)。 2020年,在特朗普競選連任之際,美國與塔利班談判達成撤軍協議,拜登總統承諾履行。美國政府和軍方想必沒有真的相信他們關於「務實」的塔利班變得較平和和不那麼殘酷的說法。美方虛情假意地同意將國家控制權交給他們,因為這在政治上很方便。如果美國領導層以為這會是一場平靜而有序的權力交接,又或者希望能對阿富汗有任何持續的影響,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塔利班知道他們需要先辦到對人口的控制,特別是在城市中降低美國支持的阿富汗軍隊士氣和解散他們,並在美國退兵前推翻美國支持的政府, 以便消除任何其他競爭權力者。此外,塔利班已經與中國進行了談判,並同意為得到中國的支持作為回報,他們將不顧位於中國西部受到嚴重壓迫和迫害的穆斯林 維吾爾族人, 任其聽天由命。結果是美國及其盟軍在 8 月倉促而混亂地撤離之際, 塔利班便迅速接管整個國家。
阿富汗現在已經牢牢地落入中國的勢力範圍內。這鞏固了中國在巴基斯坦和伊朗的地位。中國的權勢現已達至石油資源豐富的波斯蘭阿拉伯海灣國家。
塔利班已經接受放棄維吾爾人作為他們勝利的代價。塔利班與有夢想建立全球哈里發國的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等武裝伊斯蘭組織不同,塔利班首先是阿富汗(主要是普什圖)國家伊斯蘭主義者,與巴基斯坦的軍事情報機構有著密切的聯繫。伊朗執政的什葉派 穆斯林神權政治也採取了類似的方式,利用什葉 伊斯蘭教作為政治武器,同時對伊拉克、敘利亞和黎巴嫩進行軍事干預,但卻對塔利班向阿富汗 什葉派 哈扎拉社區的迫害視而不見。這就是伊朗領導人願意為得到俄羅斯和中國支持去對抗美國、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而付出的代價,現在還能夠向塔利班出售伊朗石油而更為加分。
美國及其盟國不僅拋棄了他們在阿富汗僱用的人,而且拋棄了所有他們假惺惺地承諾更多自由和機會的人——婦女、宗教少數群體和青年。更過份的是他們已經對阿富汗實施制裁,據說是為了對付——他們同意該接管這個國家的——塔利班部隊。實際上,制裁是針對中國,在阿富汗的新主導勢力。作為新主導勢力,中國並沒有比美國好。
結果是一場可怕的人道主義災難:90% 的阿富汗人沒有足夠的食物;飢荒;大規模兒童營養不良;沒有現金;沒有醫療用品。 至於那些被疏散到北約國家的阿富汗人,成為尋求庇護者,在遭受種族主義政府的統治下,正過著不人道的生活經歷。
阿富汗的命運必須作為對烏克蘭人民和全世界的嚴峻警告,是所有帝國主義統治者的不人道、恨世態度。
在國際關係方面,由於涉及的大國和該地區的戰略重要性,去年在阿富汗發生的事件,不僅在地區層面,而且在全球範圍內,代表著力量平衡的重大變化。這變化尤其深厚,原因是其影響在美國與其盟國——尤其是美國在歐洲的北約盟國——之間的關係。
在特朗普擔任總統之後,美國的許多盟國,尤其是法國和其他西歐政府,都公開質疑他們究竟可以依賴多少美國的支持。去年 1 月 6 日,大規模法西斯活動企圖翻倒美國國會,以推翻總統選舉的結果,還有特朗普運動的持續力量,加劇了美國盟友對其的質疑。阿富汗的慘敗更加動搖了美國盟友的信心。
中國和俄羅斯已經決定,現在勍是鞏固自己優勢的好時機,而美國及其盟國迫切希望重新獲得權威,但在如何行動方面不確定,亦存在分歧。
美國在遠東的演習和中國的回應
去年9 月,美帝國主義在阿富汗慘敗後的幾週內,試圖在遠東/太平洋地區重新確立對中國的權力,再幾乎同時地宣布了澳英美聯盟(AUKUS )協議和復興「四邊安全對話」(”Quad”)。根據與澳大利亞和英國的 AUKUS 協議,美國同意與澳大利亞分享建造核動力潛艇的技術,而澳大利亞違背了從法國購買柴油動力潛艇的合同。核動力潛艇在海上和海底的續航時間要長得多,而且整個部隊都將會歸於美國的控制之下;美國政府打算將這支部隊永久駐紮於毗鄰中國的海域。
拜登此舉便一併威脅中國,並同時進一步緊繃與北約/ G7 盟友法國的關係。
「四邊安全對話」(美國、澳大利亞、日本和印度)的復興最重要的企圖是將印度更緊密地拉入一個抗中聯盟,以應對中國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的勢力擴張。
中國政府迅速做出反應,有聲有色性地展示其不斷增長的實力和科技進步。中國已經在加強其言辭和侵略行動,剷除香港剩餘的民主和自治痕跡,並增加對台灣的威脅和壓力,聲稱這個島嶼理所當然地屬於中國。 在 10 月和 11 月,中國派出了噴氣式戰機多次分隊前往台灣周圍空域,有時會日復一日地來回,約近 150 架飛機,其中包括為不同用途設計的一系列飛機,包括能夠攜帶核武器的轟炸機。
美國和台灣是這次展示空中力量的主要「觀眾」,但中國也在向美國的盟友日本和韓國、東南亞鄰國和印度發出警告信息,印度在其北部山區邊界的爭議地區與中國軍隊發生一系列軍事衝突(有些是致命的)。
這些空中軍事的力量展示發生在於格拉斯哥舉辦的聯合國氣候變化會議之前和期間,並在會議進程中的氣氛中排佪。習近平和普京均未親自出席會議。
衝突轉移到歐洲:俄羅斯、烏克蘭和北約
當前俄 烏衝突的根源在於四十年前的東歐事件。 1989/90 年,蘇聯支持的東歐政權相繼垮台,蘇聯支持的東德被資本主義的西德接管(官方稱「統一」)。 1991年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蘇聯)解體。所有這些國家都恢復了資本主義,通常是透過「原始積累」(以某種方式攫取財富來啟動資本主義生產)。在俄羅斯,蘇聯官僚和管理人員變成了盜竊者—— 急切地撕毀國家經濟計劃以及國家向對外貿易的控制,在經濟崩潰時奪取財產和掠奪經濟。最貪婪的成為寡頭。前共產黨領導人利用他們的舊權力成為商業大亨和總統(如俄羅斯的普京和白俄羅斯的盧卡申科),粉碎異議並建立富裕的王朝。與此同時,貧困、不平等和疾病增加,預期壽命下降。
在 1990 年代,儘管俄羅斯在規模和人口上都使其他前蘇聯共和國相形見絀,並儘管它們大多數與俄羅斯一起組建「獨立國家聯合體」,但俄羅斯領導人在將其權威強加於它們方面的成功非常有限。
西方帝國主義者迅速利用俄羅斯聯邦的弱勢和混亂狀態首先招募波蘭,然後陸續招募波羅的海共和國和前蘇聯衛星國加入北約——從北部的愛沙尼亞到南方的保加利亞。加入北約之後很快成為歐盟成員國。結果,北約和歐盟延伸到俄羅斯邊境的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以及更南邊的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的邊境。
尤其是自普京於 1999 年上台以來,俄羅斯政權旨在阻止和扭轉這一進程——在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上漲的基礎上,得到更強勁的經濟的幫助。重申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控制一直是該政策的核心,這導致俄羅斯在2014 年的直接干預,以應對導致俄羅斯支持的烏克蘭總統維克多·亞努科維奇下台的抗議活動。俄羅斯軍隊佔領了黑海具有戰略重要性的克里米亞半島(其島俄羅斯人佔多數,1954 年才成為烏克蘭的一部分)。與此同時,俄羅斯「志願者」在烏克蘭東部與俄羅斯接壤的頓涅茨克市和盧甘斯克市周圍建立了兩個分離地區。從那時起,與這些地區前線的衝突不斷,成千上萬的烏克蘭士兵被殺,俄羅斯亦定期在烏克蘭邊境動員。烏克蘭對俄羅斯統治者的經濟、政治和軍事力量很重要——它是一個重要的農業和工業區,在黑海有港口,通往地中海,其地理位置使其成為通往東西兩方之間自然邊界很少的通道。
由於許多相同的原因,烏克蘭對西方列強很重要,但其另一類原因意義重大。對美國來說,主要顧慮的是遏制俄羅斯實力的增長,這是波蘭和波羅的海國家的共同觀點;對於其他歐盟成員國,尤其是德國來說,這是關於經濟問題——即是在烏克蘭的貿易和投資可能性,以及他們可進入俄羅斯大得多的經濟體的重要性。這就是為甚麼美國有時會提出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問題,以及為甚麼德國和法國阻撓該提議。
普京希望利用這些差異,以及北約政府對美國的角色和未來前景的懷疑和分歧。他已經取得一些成功:德國只正向烏克蘭運送醫療用品,而不是武器;德國和法國政府的代表,企求以一個「歐洲方式」來解決此危機,根據他們在 2014 年建立的流程,一直在與俄羅斯和烏克蘭代表會面。
在當前階段中,這場為「……分割世界,為分割和重新劃分殖民地和勢力範圍……」的鬥爭最重要的因素是 1) 俄羅斯作為西歐主要石油和天然氣供應國的角色,以及 2) 如上所述,俄羅斯與中國日益密切的關係。這些是俄羅斯增強實力的驅動力,包括其政府財政資源的改善。俄羅斯作為石油和天然氣主要出口國擔任著更重要的角色,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全球供暖使北極的資源更容易獲得,是中國和歐洲的重要能源供應商。此外,俄羅斯的合作對於中國「一帶一路」項目中「帶」(即陸路)的元素到達歐洲是必要的。
俄羅斯是歐盟近一半的天然氣供應和四分之一的石油來源,其中大部分通過貫穿烏克蘭的管道到達西方,並為其提供了固定收入。俄羅斯通過在黑海下修建另一條「南溪」管道到保加利亞,並從那裡經塞爾維亞到中歐,對烏克蘭施加了更大的壓力。如上所述,自秋季以來,俄羅斯通過減少甚至有時關閉天然氣流量來向歐盟施加壓力,從而推高能源價格。
俄羅斯的精英寡頭打算成為一個主要帝國主義大國的統治者,與中國的統治者結盟。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們必須將烏克蘭納入其勢力範圍,並防止其落入北約或歐盟的統治之下。在這一點上,俄羅斯和中國的統治者與任何他們想取而代之的舊帝國主義列強的統治者沒有甚麼分別。
拜登總統已明確表示,美國和北約不會派兵到烏克蘭對抗俄羅斯的入侵,但如果俄羅斯入侵,將對俄羅斯實施嚴厲的經濟、金融和旅行製裁。反過來應對,預計俄羅斯將關閉所有天然氣和石油供應。西歐和中歐將會受到這些措施最直接的影響。
但這不是美國/北約行動的極限。幾年來,美帝國主義一直在提高烏克蘭武器裝備的數量和質量,以及烏克蘭軍隊的軍事準備,並希望這支軍隊盡可能長時間地與俄羅斯的佔領作戰——連同為游擊戰做準備的志願軍。如上所述,隨著入侵威脅的增加,美國、英國和其他北約國家繼續向烏克蘭運送軍備;其中很大一部分似乎是相對短程的防禦軍備,適用於小型機動部隊。目的是為了牽制入侵的俄羅斯勢力,給普京製造更多的國內問題。
與此同時,北約正在向波羅的海國家、波蘭和其他靠近俄羅斯和烏克蘭的北約國家轉移更多的部隊、武器和核導彈。
如果這一策略維持下去,將導致衝突升級。俄羅斯肯定會在烏克蘭以外以行動作對應,而中國將利用西方列強的困難,在亞太地區採取行動,可能以吞併台灣為目標。
這就是能「……合併成世界性規模戰火」的衝突威脅。
烏克蘭的國家問題
烏克蘭目前的情況是所有從 1990 年代蘇維埃政權崩潰後出來的國家之中所經歷的,是一個特例。那些自 1990 年代以來加入北約和歐盟的國家,作為被強國「……劃分和重新劃分……的勢力範圍」的一部分,將自己置於一組帝國主義列強的保護之下,以抵禦之前統治他們的強權俄羅斯。只有烏克蘭和白俄羅斯是例外。
除了通過貿易、利用廉價勞動力的投資、獲取原材料等直接剝削這些國家外,歐盟的西方帝國主義國家(出生率都在下降)還利用它們來補充自己的國內勞動力。這導致了工人普遍向西移動——例如,波蘭工人去德國等地,為獲得更好的工資,然後烏克蘭工人取代移民去的波蘭人,以獲得比家國更好的工資。
這群從波羅的海延伸到巴爾幹半島和黑海的國家,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在不同的強國之間被瓜分和爭奪:奧地利、土耳其和俄羅斯等帝國以及德國。一些國家(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摩爾多瓦、白俄羅斯和烏克蘭)直到 1990 年代為止,都幾乎沒有任何作為獨立國家所享有的存在感。只有波蘭和匈牙利以前曾正正式式地有過一段作為重要王國的歷史,而這早已不復存在。與西歐相比,這段歷史在不同程度上阻礙了它們的經濟發展,並扭曲了國家政府的發展。在許多情況下,這段被強國瓜皮爭奪的歷史阻礙了他們的文化發展,壓制或邊緣化他們的語言。這段歷史其中的一個結果是,在許多這些國家中,存在著歷史悠久而人相當多的「鄰國」少數民族:如在斯洛伐克和羅馬尼亞的匈牙利人,在羅馬尼亞的保加利亞人,在立陶宛的波蘭人等。
直到 18 世紀白俄羅斯被俄羅斯接管,烏克蘭被奧地利和俄羅斯瓜分(其西部地區被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建立的新波蘭國家重新征服),烏克蘭和白俄羅斯一直是波蘭的一部分。俄羅斯沙皇在兩國都施加「俄羅斯化」政策。
托洛茨基本人是一位烏克蘭 猶太農民的兒子,他描述了布爾什維克革命時期烏克蘭和白俄羅斯的局勢:
「……在烏克蘭和白俄羅斯,地主、資本家、律師、記者是大俄羅斯人、波蘭人、猶太人、外國人;農村人口完全是烏克蘭人和白俄羅斯人……這些邊陲地區的地主、工業家和商人與所有其他國家的統治階級緊密聯繫在一起,在他們身邊聚集了由俄國幹部、職員、教師、醫生、律師、記者,以及在某程度上還有工人組成的一群小圈子,將各城市化為用作俄羅斯化和殖民化的中心……烏克蘭農民過去沒有提出國家要求,原因是烏克蘭農民總體上沒有提升到政治存在的高度位置。「二月革命」的主要功績……正正地在這一方面發揮,終於給在俄羅斯裏被壓迫的階級和國家一個發聲的機會。然而,這些農民的這種政治覺醒只能通過他們自己的母語而生——由此發生的結果,便是要求有自己的學校、法庭和自治機關。若是反對這些要求,那不異於是驅策農民仍回到政治上不存在地位去。」
L D 托洛茨基。《俄國革命史》,第 39 章。1930 年。
正是在此基礎上,布爾什維克在列寧和托洛茨基的領導下,堅持了俄羅斯帝國裏被壓迫國家民族的自決權。然而,在斯大林的官僚統治下,蘇聯小國的權利受到壓制,烏克蘭更加也受到他對農民的強制農業集體化,和 1930 年代一場嚴重飢荒的嚴重打擊,據估計有 300 萬烏克蘭人死亡。在俄羅斯支持的分離地區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前重工業中心)裏,很多講俄語的人是被引進來重建勞動力的工人的後代。
正是因為這段歷史,托洛茨基在 1930 年代要求烏克蘭有權脫離蘇聯,成為一個獨立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
當普京說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是「一個民族」並且烏克蘭「不是一個國家」時,他在效仿自封為「全俄羅斯沙皇」的皇帝(並禁止在學校甚至出版物使用烏克蘭語)。他只是在重用由沙皇政權在 18 世紀俄羅斯發展起來的歷史錯誤觀念。
烏克蘭語目前是該國三分之二以上人口使用的語言。近 30% 的人說俄語,但其中包括許多將自己定義為講俄語的烏克蘭人,而不是俄羅斯族的人。只有少數地區(克里米亞除外)超過 50% 的人口以俄語為第一語言,而且這些地區幾乎都靠近於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東部邊界。
烏克蘭是一個被壓迫的國家,有著所有作為一個被壓迫的國家的問題。它一直以來到現在仍受到俄羅斯的壓迫。作為被壓迫國家的,所有地區或少數民族的自決或自治問題,只能在烏克蘭獨立權利的基礎上解決,而不是靠轉換帝國主義主人來解決。事實上,這關於獨立權的問題是任何「親西方」或「親俄羅斯」的腐敗精英群體都無法實現的,這只能靠烏克蘭工人階級及其貧困和受壓迫群眾的獨立鬥爭來實現。
戰爭或革命:主要敵人是我們本土的統治階級
去假想俄羅斯或美國和北約準備為烏克蘭的歷史和語言身份問題而打扙是荒謬的。對雙方而言,關鍵問題是兩個對立的帝國主義聯盟之間的霸權鬥爭——無論哪個帝國主義聯盟奠定霸權地位,或者如果它們的衝突持續下去,烏克蘭的分裂就會變得更深、更尖銳。
如果烏克蘭成為北約和/或歐盟的一部分,它將加入受西方帝國主義壓迫和剝削的國家行列。這很可能不會像被俄羅斯征服那麼殘酷,而將會令烏克蘭資本家和政治家的一小部分精英富裕起來——主要是目前掌權者。他們的腐敗和對進步的反對不會減少。烏克蘭將成為歐盟中最貧窮、可能也是最不穩定的國家。其分裂仍然會變得更嚴重,隨著更多工人在西方尋求就業,其人口將繼續下降,還是會處於北約和俄羅斯之間衝突的最前線。
烏克蘭不可能憑一方帝國主義與另一方帝國主義的戰爭而得到解放。為打敗在世界各地復興的威權主義、軍國主義和法西斯主義而鬥爭的任何人、任何組織,都不應支持這兩方其中之一的帝國主義聯盟;為打倒貧困和種族主義、捍衛移民和難民權的任何人或組織,也不應該支持這兩方其一;我們必須兩方都反對。
帝國主義之間的戰爭將不可避免地意味著更多的威權主義、更多的種族主義和貧困,以及導致被迫逃離的難民人數的大幅增加。帝國主義列強——尤其是歐洲和美國的帝國主義,以及依賴它們的國家(如希臘、匈牙利、波蘭、墨西哥)的政客——將使用越來越不人道和致命的措施來將難民拒之門外。這過程已經開始。
對於我們這些生活在帝國主義國家的人來說,以「不偏不倚」的方式來譴責所有帝國主義是一種毫無意義的逃避。在行動、要求和口號上,我們必須反對「本土」的帝國主義者、反對我們自己國家的統治階級和政客,因為我們的主要敵人在國內:
- 美國和其他西方帝國主義國家的所有革命、社會主義和進步力量必須譴責和反對與俄羅斯的戰爭,或任何其他軍事行動(例如將部隊和軍備移至俄羅斯邊界並進入波羅的海和黑海)。這包括反對武裝或資助烏克蘭軍隊,反對向俄羅斯實施經濟制裁——並要求其所有國家的武裝部隊從中東、非洲等地撤出。
- 俄羅斯所有革命、社會主義和進步力量必須譴責普京對烏克蘭的威脅,盡一切可能反對入侵該國,並支持烏克蘭的自決權。
- 中國所有革命的、社會主義的和進步的力量都必須反對其統治者和資本家的帝國主義野心,反對他們對少數民族和宗教少數派的沙文主義鎮壓,並反對強迫性「統一」台灣。
- 帝國主義國家——尤其是西歐和北美——的所有革命、社會主義和進步力量必須與難民和移民聯合起來,以開放邊界,捍衛庇護權,並用盡任何方法打擊種族主義。否則,暴政和殘暴野蠻會縱橫世界。 在一場新的帝國主義間之戰爭中,這將是一場新的「納粹大屠殺」。
現今沒有一個帝國主義強權不面臨嚴重的政治、經濟和金融危機。沒有一個帝國主義政府不被其統治的數以百萬人民所憎恨。沒有一個帝國主義強權不被新殖民國家數十億貧窮和受壓迫人民所憎恨。人類面臨的主要問題沒有一個不是他們要負責任的,也沒有一個是他們能夠解決的。
世界面臨著新的帝國主義世界大戰的威脅,是因為資本主義制度深陷危機,就像它面臨著致命的氣候危機和新的流行病的威脅一樣。此時此刻,托洛茨基 1938 年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真實:
「如果沒有社會主義革命,那麼在將來的歷史期間,一場災難將威脅到整個人類文化。現在一切都取決於無產階級,即是,一切都取決於其革命先鋒。人類的歷史危機問題可歸納為革命領導力的危機。」
L D 托洛茨基,《資本主義的垂死痛苦和第四國際的任務》。1938年。
後記
在托洛茨基寫下這些子句的一年後,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與 1914/18 年主要是歐洲的戰爭不同,它變成了真正的「世界」大戰。它造成殺害平民多很多倍的大屠殺,並導致納粹大屠殺中的系統性種族滅絕。在那場大戰之後,有一個毫髮無損的超級大國,那就是美國。其龐大的財政資源使美國能夠在美國霸權下重新穩定和恢復其他帝國主義列強的經濟。
在 1950 年代和 60 年代,雖然資本主義經歷了一段相對高速增長的短暫「黃金時代」,但此增長只在較有限的地理區域內。蘇聯控制了東歐大部分貧困國家,以建立「緩衝區」;共產黨在中國掌權。這些地區在斯大林的控制下,資本主義暫時被國家所有權取代,據稱是要與富有得多的資本主義大國無休止地共存。
在西方帝國主義的「黃金時代」結束並轉向「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之後,這種情況不會長久,尤其是從 1979/80 年開始有系統性地攻擊有組織的工人階級,還有對新殖民地的剝削更加嚴酷。 1989/91 蘇聯解體;資本主義從東歐恢復到遠東。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裡,隨著兩個新的資本帝國主義大國——中國和俄羅斯的崛起,帝國主義之間的競爭加劇,一個新的戰爭時代又再開始。過去 30 年的「個別衝突和血腥的地區性動亂」,比托洛茨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談及的更血腥和持久得多——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所發生的已經是比羅莎·盧森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所描述的規模大得多。
因此,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這幾十年的發展只令資本主義再次的垂死之痛更加劇烈,世界大戰和核戰爭的威脅更加危險,而對革命領導的需求更加迫切。
作為革命性馬克思主義政治的延續者,托洛茨基主義者的目標是建立國際領導力,採取行動反對所有帝國主義戰爭計劃,並橫跨全球結束帝國主義統治。
2022年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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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托洛茨基組織委員會 (ITC) 的這份聲明由以下組織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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